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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刀】彼泽之陂6-11 (蓝铮x唐青枫)

(六)
戌时将至,两人翻出窗户,轻巧落在客栈墙面的阴影里,辨明方向后分别使起轻功,一路往十里外的西陵村赶去。
唐门身法独步天下,移花轻功亦是超群绝伦,综合两派妙处的唐青枫尤为得心应手,犹如乘月而行,即使此时一路狂奔,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逍遥诗意。是了,这便是移花宫的特点,死也不愿意使出难看的招式——蓝峥忍不住有些腹诽,幸好移花宫那秘传武功不但高,还极少和外面的人动手,否则死在追求招式太美上,那可不成了笑话。
足下风景疾退,无论是柳枝摇曳还是渔火如豆都无人欣赏,只有不知何处传来的钟声,不紧不慢,不急不缓,一声、一声、又一声。

唐青枫陡然驻足,顺手往后拍了一掌,疾奔而来的蓝峥猝不及防,像是用心口去迎这一掌般,不由得极力强提身法,往上跃起,弯刀在手如惊虹交剪,便要劈出一招十字望月。
虽然对敌经验是面前这个唐公子的十倍有余,但武功的差距岂是经验和急智可轻易弥补?蓝峥心知自己下盘已经暴露,即使十字望月再接一个蝙蝠掠夜,若对方存心偷袭,怕也是难以应付。但唐青枫却并没有什么后招,拍出一掌阻却蓝峥来势后笑吟吟地回头,仿佛对迎头而来的霜雪般刀光视而不见:“我见蓝护法轻功追来难以收住,本想助你停下来以免岔了气脉,蓝护法竟然不领情。”
蓝峥脸色一僵,疾收双刀在空中抛了个花式,抵消了刚才急遽的蓄力:“唐盟主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皮了这一下的盟主心情舒爽,这才跃下屋檐,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感觉人皮面具还在,又刻意调整了一下体态,便敲响了屋门。
“这么晚了,谁呀?”
“在下乃是初来贵地收药材的行商,因着急赶路错过宿头,特来求宿,明早必奉谢银钱,希望周全一二。”唐青枫压低声音,感觉蓝峥已经走到自己背后,阴郁干燥的药材气味逸散开来。
里面人安静半晌,似有女人商讨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隔门答来:“要借宿找王大郎去,我们村除了王家都不与外人投宿的。”
唐青枫好声好气地说:“原是如此,那还请主家不吝指点王家方向。”
“往村北面走约一百步,见着一座屋前挂灯的宅子便是。”

王家果然好找,一座粉墙青瓦的宅子前挂着两盏袅袅飘转的罗帛彩灯,门外清荫遍地,门里浓香满院。虽比不得两人之前所见碧瓦朱甍的华屋,但是在这小村落中算是一等一的气派了,不知道主家是如何起家的呢?
唐青枫习惯性地想展开红叶扇子摇上那么两下,但空空的手中让他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行脚药商,他只好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暗器袋。始终分出精力关注同伴举动的蓝峥看到了他的不自在,笑道:“扇子忘带了?”
“……”唐青枫转头缓慢地看他一眼:“少爷哪怕出门忘带脑子,也不会忘带扇子出门。”
“在下十分庆幸今天唐公子忘带的只是扇子。”
“红叶扇在这蜀中知者不少,”唐青枫虚荣地叹了一口气:“何况这西陵怕是和我派有些干系,耳目怕是有通唐门者,便不带红叶了。你也无需担忧少爷没有趁手兵器,唐门没了扇子还不至于让人欺侮了去,我们唐门弟子又不是买扇子送的。”
“若在偃师房买扇子送弟子,在下斗胆,不知红叶扇开价几何。”
唐青枫刚想回嘴,却见王家大门开了,两名提着纱灯的圆髻丫环走了出来,像是出来给门口的罗帛灯添灯油。两人赶紧迎上去。

(七)
主家王大郎正在房中用茶,闻得下人来报,本来不想招待,却听得说借宿人是一名药商和一名采药人,眼中精光一闪。今夏种的白鬼伞已全部收入库中,比之往年略有丰收,想必收药材的人要不了这么多,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如果这一锤子买卖赚得多,明年他兴许还能给儿子买个官做做,到时候也不必再处处受制。
唐青枫微微弓着腰,神态真似一名走南闯北的药商,看着仆人将行脚箱包仔细放好,才携采药人一起见过主家。王大郎仔细看这两人,行商神态卑恭客气,采药人却有几分孤僻倨傲之意,与他见过的其他药商和采药人却无不同。此地药材虽不算出名,但胜在山茂林深,常有一些采药人深入山中,时来辨药名。
王大郎请仆从奉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二位因何到此?”
“我等慕名前来贵宝地,自然是为了求药。”
“不知是要收什么样的药?”
“不怕主家笑话,在下春夏间在川滇不停奔走,寻常药材已经收齐,但听说贵地出产一些中原没有的稀奇药材,特来撞撞运气。”
“稀奇药材?”王大郎捋了把须,先试探道:“小老儿从未踏足中原,还须客人原谅老儿见识浅薄,不知道本村产的天麻、地荔枝、黄精、金线莲可算是稀奇?”
药商顿时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这几样药材当然是稀奇的,只不过中原也未必没有,在下怕是……”
这时始终沉默的采药人终于开了金口:“如果这里只产这些药材,我们明天便可打道回府了。我之前就劝你不必费这脚力,此地从未听说过有何奇药……”
“怎可如此无礼!”药商喝道。
王大郎冷冷道:“老儿不过是列举了几样药材,怎么就说是只产这几样呢。”
药商赔笑道:“贵地自古以来地灵人杰,当然不是只产这几样,还请老丈详细分说。”
王大郎心说还是药商会做生意,面色便缓了下来:“本地倒也不敢称地灵人杰,但是奇珍药材还是有那么几味拿得出手的,只是不怕老儿夸下海口,奇珍必然身价高昂,不知……”
药商挺直了几分腰背:“老丈但请开价,在下虽囊中不丰,但既然此番进山是为了奇珍,钱财还是有一些的。”
“你等可曾听说过一味珍奇药材叫做闻鬼哭?”王大郎见药商和采药人俱茫然,不禁多了几分得意:“这位药材名字虽然可怕,却是救人的奇药,据说有肉白骨生死人之效,已被鬼差缠颈的病人服下此药必然夺下性命,连鬼差都束手无策,故名闻鬼哭。”
唐青枫和蓝峥面面相觑,这和说好的线报不一样啊?
见两人似有怀疑之状,王大郎便命人取来两物,送到客人面前:“我知尔等不信,便让客人也掌掌眼。”盘中安卧一物,菌株盘曲,这不是白鬼伞是谁?而另一物是一叠信札,底下的已略有发黄,上面的还新崭崭的,得了主家许可,唐青枫一一拆来,发现竟都是因服此药起死回生的病人写来的信,内里大赞闻鬼哭的奇效,称种此药者是造了十八层浮屠。
蓝峥拿起盘中药具,夹起药材仔细察看,以他目力之锐,确未发现此物与白鬼伞有何不同。他把药材放下,见唐青枫还在半信半疑地仔细阅读那些不吝赞美的信件,两人心中俱是生出疑问:白鬼伞毒效凶残,何时竟有了起死回生的药效?

(八)
蓝唐二人在王大郎家借宿一日后,借口须回城找当铺当些银钱,脱身离去。两人回到客栈已是午间,待恢复成兄弟俩的模样,小二已经提着餐盒来敲门了。
身强体健的“哥哥”蓝峥接过餐食,小二还殷勤地帮忙把小桌搬至榻边,方便卧病的“弟弟”进食。蓝峥谢过小二,便掩上门,招呼唐公子起来用饭。
一转头,唐青枫早已把餐盒里热气蒸腾的吃食端出来,闻得一股辛辣之香,不禁食指大动:“还是这地道的蜀中味道合胃口。”
蓝峥笑了笑,他不太吃得辛辣,可是看唐青枫撸起袖子把这乡野间的普通餐食吃得那般香,沉稳如蓝峥,也被撩动了食欲。
“你尝尝这道菜。”唐公子夹来一块干煸辣子鸡。
“你再尝尝这道菜。”唐公子又舀来一匙椒香跳水虾。
“这道花椒鸡丁你尝尝?”唐公子放下筷子,恋恋不舍地说。
……
蓝峥面红如火挥汗如雨,他已经无暇去看对面的同伴面色是否如常,倒了杯热茶便要入口解解那火辣,喝下去后才看到唐青枫正诧异地看着他——原本只是辣,热茶入口就如火上浇油,麻味尚可忍受,辣味烫得蓝峥几乎要哀嚎。
对面人慌忙离座去取凉水,倒了一满杯递到蓝峥面前:“蓝少侠不食辛辣?”
“嘶……”蓝峥有些狼狈地喝下水,依然感觉口腔里灼热得难受:“非是不食……但这也……太辣了……”
唐青枫愣了愣,回头看了看餐食:“真的很辣吗?”
蓝峥喝干了一壶水去安抚那灼热的辣味,间或抬头看了一眼依然面白如玉的唐公子,再次深感世上人与人之间的鸿沟有多么深。
“我再去给你要些凉水来罢。”唐青枫有些愧疚。
“嘶……别去,”蓝峥快被自己的舌头辣坏了:“你……卧病在床……”
“说谁有病噻,瓜兮兮的,”唐青枫讪讪地展开红叶,拉张圆凳坐在蓝峥面前给他扇凉风:“我这扇子还是第一回当扇子用。”
蜀中方言语气轻捷娇俏,蓝峥还是头回听到素来说官话的唐青枫吐出一句方言,那股娇俏劲顿时刷新了蓝峥对唐盟主的认知。有心想要引他多说两句,却苦于舌头不争气,蓝护法只好苦哈哈地继续喝水。

子时又至,唐青枫还靠在榻边挑灯看志怪小说,似乎看到有什么好笑之处,笑得甚是开心。房中只点了一盏灯,蓝峥靠在月光也进不来的紧闭窗边,抬眼盯着房中唯一光明处那影绰绰的笑容,莫名地想起几句先秦诗: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五毒地处荒蛮云滇,并无太多夫子,这些中原的拗口诗书是结识文秀山兄长后才慢慢学来,幽深密林中山鬼那巧笑倩兮含情流盼的神态,引得初学诗的苗族少年也为之神魂颠倒。后来年岁渐长,他终于归来云滇,陪文师兄同看万劫花海。中原和苗域于他,谁是桑梓故乡谁又是客居之地,蓝峥已经说不清。
原以为唐青枫和他是有些相像的,其年幼时即孤身拜入移花门下,在自视甚高门规甚严的唐门,唐青枫如何能算得是门中弟子。生逐出门,即使移花是海外仙境,哪又能及得上真正的故乡?可当蓝峥见了其人,却发现自己全然想错了。

听得有什么物什隔窗轻扣,蓝峥打开西窗,把一只黑鹰引到肩上,照常取下蜡管去凑近烛光。
突然他不动了。
手不释卷的唐青枫立刻发现有异,出声问道:“怎么了?”
“关窗。”
唐青枫拾起两颗花生壳分掷窗棂,力道之妙,让窗户就像是被人轻轻关上般无声无息。
“蜡管上有毒。”蓝峥张开他惯常佩戴银手甲的右手,手甲的指尖和掌心略略发黑。
青龙会的黑鹰不是寻常鹰隼,既然要承担传递消息的职能,便断然不会轻易为他人掌控,怎么能被人下毒?
虽然那枚静静躺着的小纸卷看起来凶险异常,唐青枫还是趁机伸出手:“拿来与我看看是什么毒物。”
“不用看了,外面涂的只是一般毒物,里面装的却是……是白鬼伞。”蓝峥用一根银针挑开蜡管里的小纸卷,把那白鬼伞粉末除去,底下却没有只言片语。如果这是真的,意味着青龙会动了杀机。
“我以为你是青龙会在此事中的全权代理人。”唐青枫把书卷合上,伸手拨弄那烛火,面孔轮廓在灯下变得柔和而模糊。他似是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突兀地笑了一声。
“卓夫人……”蓝峥想说什么,却摇了摇头:“我们还是明日早点去王家吧。”
唐青枫收起笑容,霍然站起来:“为何不现在去?”
“现在去的话,恐怕你不会看到喜欢的画面。”蓝峥缓缓说道,青龙会的手段他还是清楚的。
唐青枫沉默半晌:“我明白了。”他把易容面具扔在桌上,开始穿戴衣物。
蓝峥看着他一丝不苟地往中衣袖口装进醉仙镖和甩手箭。
戴上鹿皮手套,扣紧手甲。
拢起苏州水绘居的外套,在外袖安好袖箭。
束好开封富祥喜的绣玉带,将两个暗器袋分别佩在腰间。
穿稳杭州天水园的锦靴,再往靴尖喂入一排飞花针。
最后把白玉笛和缺月剑从枕下取出,一并挂在身上。
八只傀儡已经走了出来——暗器用尽便用扇,扇折了便用剑,剑断了便用笛,笛哑了还有傀儡,这般严阵以待,是明知虎穴也要一闯的架势。
“蓝护法,同行数日不得已就此分道扬镳,我且劝你好自为之。”

(九)
西窗窗棂犹在风中来回摇晃,月光凄清地照射着窗前三尺,一声马嘶后接一串远去蹄声——唐青枫走了,刚才那个断然跃出窗户的身影却仿佛烙入眼底再也不会消退。
蓝峥秉烛走至窗前,把烛台放在窗槛上看那烛火在风中微微飘摇,想起了一句小儿女情怀的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啊。”
他加入青龙会自有打算,不只求站稳脚跟,也不只求身居高位,他谋求的是改变这个江湖。当初文秀山师兄劝说他加入四盟,却不知道他心底已经对四盟八荒都失望透顶。如若四盟八荒能同心协力联起手来,怎会容得青龙会发展到今日田地?
如何能兵不血刃改变武林的痼疾?
如何能兵不血刃让公子羽和明月心收手?
如果能,那当然是最好,可惜江湖人从不珍惜这兵不血刃得来的东西。武林武林,核心不过一个武字,谁能不做到在名利前拔剑相向恃武凌弱,结下数不尽的血海深仇。百晓生竭尽智虑尚不能想出一个万全之法,江湖震荡从来都是要许多人丧命其中。
所谓流不尽的英雄泪,斩不绝的仇人头,这江湖,不过是血海无际!

不知何时烛火已灭,徒留月光在窗边悠悠流转。大江东去固然比晓风残月更适合英雄,日间踽踽独行不以为意,可夤夜狂饮时,总盼身在杨柳岸。
蓝峥取出一支竹笛,这是他在万青竹海随手折了青竹枝做的,比不得唐青枫腰间那支装饰寒梅吊坠的玉笛阳春白雪,但胜在意趣十足。他吹起了这支尚且青翠的竹笛,直到不得不闭上眼睛。
一滴水珠落在月光中。
卓夫人交给他的任务并非是取得霹雳火器,而是给新任水龙吟盟主设局,方才唐青枫跃出窗户的时候,蓝峥就知道自己做的局赢了。
为何一定要杀这个看似逸散的少年?只因为他是多方势力培养出来的娇子:移花宫视其为爱徒,唐门视其为爱子,水龙吟控制权又牢握于移花掌中,到时候这位唐公子若是振臂一呼,既可集结最少占整个江湖三分之一的势力——三分之一的江湖势力同心协力,便已拥有了足以与青龙会分庭抗礼甚至最后决战的能力!
青龙会如何能不为之忌惮。

现存于世的白鬼伞其实不是从东陵山庄流出的,那批暮青丝早已陪着老门主和其他死士一并化为焦土。但当年唐蓝可惜这种独步天下的毒药失传,私自保留了一些种子,并在叛出唐门时带走了。为种植这些稀奇的毒药,她特地寻得一处合适又封闭的小村落,将白鬼伞交与他们种植以换取一些银钱。为了避免村民得知这种蘑菇的作用,青龙会收药人给药农们寄来伪造的感谢书信,告诉他们这种蘑菇无甚特别,但开封有位名医手中秘方可使人起死回生,而这种蘑菇便是秘方中的一味药材。
原本蓝峥设计的是以西陵村全村人的性命迫使唐青枫前往,并未打算牺牲除唐青枫之外任何一人的性命。但这个局自收到涂毒蜡管时便不再属于设计者了,蓝峥用指甲想也知道那些机关阵法将变得如何恶毒。
用一个西陵村的性命去换唐盟主亲踏陷阱,蓝峥猜中唐青枫一定会去,却未猜到唐青枫已经勘破此局,却依然要去。
虽然八荒子弟四盟人士人人满口正义,正道依然是江湖中最难求的东西,但今夜却有一个人在他面前展示了但求正义慨然赴死的侠客意气。
蓝峥吹出最后一个音,折断竹笛扔出窗外,然后关上了西窗。

(十)
唐青枫确实勘破此局,但是他并未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去,因为他对自己的武功非常自信。
如果唐青容在此,一定会冷笑道:就像当年祖父唐凌峰进入东陵山庄时一样自信。
因为这固然是个以武论道恃强凌弱的江湖,可武力值也并非是绝对真理。
但没关系,唐公子对自己的智谋也是非常自信的,不自信那岂不是丢了移花宫和唐门的脸?天罗地网,倾巢而出,何曾惧。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他驱着白公子行了八里多,便下马拍拍马儿让它自己回客栈,自己步行前往西陵村。恶战在即,还需保存一点体力。说起来,晚饭为了照顾见辣就跑的蓝峥,他吃得并不痛快,这大概是一天里唐青枫最遗憾的事了。
他撇了撇嘴,翻身便上了昨夜敲门投宿的第一户人家的院墙,顺手就往屋里投了枚铁莲子:“列位,久等了。”
十年斩不平,一啸天地清。

待得蓝峥赶到西陵村,村里四处举火非常热闹,因为唐青枫已经在村里流窜快一刻钟了,所到之处无不哀鸣一片。
他所安排的那些阵法机关已经由接管人改进,和原来大不相同,但这要困住移花宫高徒依然是痴人说梦,只见那唐二公子硬闯机关阵犹如行走在自家后花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这不意味着唐青枫已经安全。
蓝峥抖开原本的阵法图纸,从万象门买来的消息称,青龙会于日前将大量火药运至此处,怕是已经部署到阵法中,届时唐青枫和青龙会打手、西陵村村民将一并葬身其中。
但是火药究竟在哪里呢?
登高望远,身处村落高处的蓝峥把精巧火折叼在口中作为照明开始修改图纸,火药必然放置在一个不能影响阵法运转的地方。可惜他在阵法上并不太精通,如果唐青枫在此地,想必算得更快。
可蓝峥不能露面,此时纵横阵中的唐青枫作为被集火目标委实太过瞩目,如果他直接与其接触,保不齐会被逃脱的青龙会高手看到,届时就很难解决。

唐青枫飞身破阵破得正高兴,突然有什么东西把他绊倒了。
……是的,绊倒了。
六岁后就没犯过这种错误的唐公子试图挽救自己狗吃屎的形象,趴在地上扬手便往追兵处打出暴雨梨花针,准头一如既往。当他准备起身呸呸呸时,旁边却伸来一只手,把他拽进了墙根阴影处。
绊倒唐青枫不是件易事,蓝峥忍笑的声音倏忽已到耳边:“……是我,唐盟主。”
“蓝少侠改邪归正的速度挺快的,少爷很喜欢。”唐青枫倒没有显得很惊讶,不吝表扬。
“没时间说太多了,这是阵法形状,有一大批足以使西陵村所有人葬身火海的火药应该埋藏在不影响阵法运转的地方,在下来不及推算,望盟主笑纳。”
“少爷还要自己算,这算什么笑纳,”唐青枫有些没好气地接过图纸:“那你且去安全地方等我,免得我算错了,让你陪着殉情。”
唐青枫的脑壳约莫是刚才被青龙会打坏了,这种时候还要调戏别人。
“便是殉情,有何不可。”蓝峥收回笑容,那双向来干燥稳定的手松开图纸后便轻轻落在唐青枫未戴鹿皮手套的左掌掌心,被对方反握住时,才发现两人手心俱是冷汗,倒是谁也不能嘲笑谁了。
“你先活着,待我破阵救人后……”但黑暗中唐青枫的声音依然稳定甚至带些清亮笑意,仿佛他真的有十分把握:“水龙吟需要你这种人才。”
“我不喜欢水龙吟,”蓝峥及时表达了自己的好恶:“只喜欢水龙吟盟主。”
明明是自己先开口调戏人家,唐青枫反被这一直拳锤得颊上有些烫,他开始左顾右盼:“追兵怕是要来了,我先行一步。”
“你且先行,我还要回青龙会分舵复命。”蓝峥多握了一会儿那十指修长细润的手,敏感的指腹能感受到指间无影丝的细微牵扯,就像传说中的红线将自己和对方的手轻柔缠绕。若唐青枫能知道身边人此时对杀人无形的无影丝的奇怪脑洞,想必会笑得肚子疼上三天。
“放蓝少侠回青龙会,在下的脑子恐怕还没生过这么大的毛病,”东南侧已有数位高手涌入,正挖青龙会墙角挖得起劲的唐盟主以星雨飞花的美妙手法扬手洒落一片飞花针,群针袭取之势灿烂而辉煌,可惜瞬间便消失在数人的身体里,傀儡亦已摆出千魂裂的起手式:“见我便来水龙吟。”
身为盟主之尊为挖墙脚不惜出卖色相,人常说唐公子脸皮厚——蓝峥遗憾地想,看来这个缺点是非常属实的。

(十一)
“然后呢?”追魂房的小丫头趴在膝头,乖巧听话。
“然后你唐哥哥就一路高歌猛进,破了此阵,不但救下了村民,还以此为契机,把西陵村的白鬼伞植株和存货都毁了个干净。”唐青枫用红叶支着下巴,明净的眼中俱是自得的笑意。
“后来这位绝世英雄推说是为修炼明玉功第五层需要闭关,实际上暗搓搓躲在移花宫养了两个月的伤,休养期间被断了辣椒,每天在宫中哭天抢地打滚卖萌。”
有人自门外走进来,朗笑道。
“本宫主光明正大地躺在自己的移花宫里算哪门子的暗搓搓?”唐青枫啪的合上扇子,气得鼻子都歪了。
“但是蓝哥哥说得是事实噻。”小丫头摆动着双鬟,天真可爱得让人直想亲一口。
唐青枫一扇子敲上去:“瓜娃子,胳膊肘子怎地往外拐哟?下次莫要来找我讲故事噻,你唐哥哥莫得空了。”
蓝峥露出一个诱惑力十足的诱拐幼童专用笑容:“下次来找我讲故事,我不但有空,还有糖葫芦。”
三人打打闹闹,在这闲来无事的午后,安逸得令人昏昏欲睡。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这是多少英雄侠客拼尽热血换来的十年,他们为何不享受这时光呢?
连李红渠都闲下来了,荣升蠢爹的孟长风天天抱着双胞胎来炫耀,挨了无数个眼刀后仍然乐此不疲。唐青枫从唐门捎来一些唐端叔父做的小玩具送给这对双胞胎,其设计之巧,令人惊叹。
五十年前霹雳堂雷氏亦有一对双生子降生在唐门,一名端,一名倪,虽无父亲却也一生安乐顺遂,唐端希望这对双胞胎亦能如此幸运。
申时已过半,小丫头拿着糖葫芦一个如梦诀跃下屋顶,四周渐渐没了人声。有人不识趣地像揭狗皮膏药一样从碧瓦上把方才还多话饶舌的唐公子揭下来,转移在自己被太阳晒暖的怀抱里。唐青枫好脾气地笑了一笑,只是用方言叨咕了一句什么,没有多加挣扎,毕竟想脱离如此情境,怕是要费打一架的气力。
而他最懒得和蓝峥费劲儿了。

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这是何等美好的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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